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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父子缘分遗嘱遗体复旦大学杂谈 |
就让我这样称呼你吧,小许,像你爸爸一直叫我小宋一样。他从我二十几岁叫起,一直叫到我六十五岁。我知道你叫许力群,但我还是叫你小许,你有弟弟你有姐姐,叫你小许,也把他们一起叫进去了。我也一直管你爸爸叫老许的,一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我一直都这样叫他。
接到你的电话,从你几乎就要哭出来的声调中,我听出了你的痛,这是你们一家人的痛。人生一世,包括父(母)子(女)在内的所有伦理关系的确立都是缘分,下辈子毕竟是没有的。我品尝过丧父、丧母之痛,可谓撕心裂肺,但我还是劝你们节哀顺变。老许今年八十四岁,他没有白活这一辈子,我从你的电话中得知,他曾立下遗嘱,将自己的遗体捐给复旦大学的医学院,他到人生最后的时刻,想着的还是为他人留下一点什么,你们这一辈子能作为他的子女,也是一种幸运。真的,你们应该感到欣慰。
我和老许相识,是因为我读中学时的学长胡建国的关系。他是复旦大学69届的毕业生。老许从建国学长那边,知道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高中未曾毕业就远走他乡的年轻人。那时我下放在闽东沿海的一个公社,他给我寄过不少书,包括《鲁迅杂文选》和《鲁迅小说选》,后来又写信对我说,春节前如回绍兴探亲,可以拐道来上海,还特地交代路费不能报销部分他为我出。我去了,这是我第一次与老许见面。那年冬天上海奇冷,老许用盐水瓶灌了热水暖我被窝;那天我离开上海,从老许家背走的是一至八卷的《鲁迅全集》,此中包含了鲁迅的全部杂文。我这一辈子没有进过大学的门,但老许让我看到了大学的门;我这一辈子与杂文与鲁迅结下了不解之缘,老许也是一位引路的人。从1975年秋起到1980年,我一直都在疾病的折磨之中,老许没少给我以长辈的关切。1976年暮春,我在老家养病,他曾专程从上海到会稽山麓日铸岭内的那个叫宋家店的小山村看我;1978年隆冬,他又为看望我而专程从上海来到若耶溪畔的平水镇,那一次,还遇上了鹅毛大雪。这都是三十几年前的事,如今,却又桩桩件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我和老许以后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曾来过福建,我也去过上海,我们都很珍惜见面的机会,更多的却是书信与电话的联系。我收到过他的《于佑任传》和《吴国桢传》,我有著述出版之时,也总要寄赠老许。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回报他当年对我的关切,尽管我知道自己能贡献于社会的相当微薄,只能给他以些许的慰藉。前些年,老许曾说要带小孙子来一趟福建,还想去厦门看看,我一直等着,却一直都没能等来,第一年说要准备高考,第二年说要等录取通知,我现在想,他一定是怕我费心。每年春节前夕,我都会给他挂去电话拜年,这两年,却是他提前给我挂来电话,说每年都是我先挂电话过去,过意不去。他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得多。他总想多为别人做些什么而尽量不给别人带来不便。
小许,这就是你们的爸爸,我记忆中的老许。我这一辈子未能正儿八经地当过他的学生,今天,我想在他的亡灵之前,恭恭敬敬地说一句:
安息吧,许有成老师。这个世上,还会有不少人惦记着您!
胡建国学长参加许有成教授遗体告别仪式时签名留言,左2为李尧鹏。
附记:许有成教授遗体告别仪式于5月21日下午在复旦大学医学院举行,许教授曾任复旦大学图书馆第一副馆长(时任馆长为郭绍虞教授),宣读此书面发言的李尧鹏先生系复旦大学图书馆党总支书记兼副馆长。